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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勿忘我」的故事嗎?

 

—相傳啊,是一位騎士在採花的時候失足墜落,最後他在墜足之際將花扔給了他的戀人。並對他的戀人喊了一句「不要忘記我。」

 

—最後呢?

 

—最後啊,他的戀人將那個品種的花別在頭髮上。

 

—我想,有時候我也很像那個人吧。依靠著想念,活下去。

 

 

按照當時的約定,他在初雪降下的日子,都會到這裡來,見他最初的戀人。

 

有時候會碰見幾隻凍得受不了的流浪犬,他在離開之時也會將那幾隻米克斯領回家,讓喜歡動物的康瑟琪跟朴秀英串門子的時候不無聊。

 

初雪降下的日子,總是溫溫涼涼的,他拉緊了身上的大衣,墨綠色的毛線沾染上純白的雨,素顏的他戴上了口罩。

 

偶爾被粉絲或大眾認出來的時候,他會裝笑著掩飾過去,然後倉皇的逃走。

 

有時候他會刻意拉下口罩,哼上一兩首小調,像牽著那個人那樣。

 

手上捧著一兩碗辣炒年糕,加上那個人喜歡的酒釀﹑紅豆冰棒,但紅豆冰棒常常在半路上就融化成水,讓他哭笑不得。

 

他喜歡的那個人,長髮及肩,總是對他擺弄著髮尾,思吋著該不該留長,或是剪得更短換個新髮型。

 

乖順的他會捧著戀人臉頰,看著戀人微微嘟起的唇,印和著接吻,留下一些咬痕在背部﹑手指尖。

 

「這樣大家就知道姊姊是我的了!」

 

戀人總會笑弄著他太幼稚,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手拉往自己的方向,偷偷地牽住,在大眾視線的背後,躲在成員的後頭,閃過採訪鏡頭,他們相視。

 

他們在張開的扇子後頭輕輕接吻,額際相觸;他們在愛牆上輕輕撫觸了用韓文寫成的肉麻語句,兩個人戴著口罩合影,只剩下嘻嘻笑著的眼睛。

 

在演唱會結束後的假期,他們在半夜的首爾塔偷偷摸摸留下了屬於他們的愛情鎖,粉紅色的鎖頭上,只留下一顆小小的愛心。

 

他們一前一後抵達希臘,照著戀人看的韓劇做了一模一樣的動作。戀人寫下了兩人的姓名裡的某一個字,將白色的石頭藏在了船身最不起眼的一角。他們如此閃耀,卻又如此黯淡。

 

他記憶中的戀人,該是夢幻的粉融進無暇的玉白裏。

 

他就是那樣溫潤美好的人。

 

 

他在戀人長眠之處,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從早上到深夜,出自於戀人的體貼,他不允許他每一年來這裡超過一天,還規定他只能在初雪的日子來到。

 

他用手指尖順過有點枯乾的髮,在髮尾的地方多了幾縷分岔,扯開的時候拉動了痛感。

 

戀人最後的模樣浮在眼前,他閉起眼。

 

他選擇在初雪當日,隻身來到這裡。

 

他總在遙望戀人的時候,想起一首詩,但作者是誰他已經想不起來了,還有那朵花的傳說。

 

在某一天的電台採訪結束,他和戀人並肩坐在後座,而他身邊還有一個睡著了的康瑟琪,他替康瑟琪準備好頸枕後便轉過去和戀人牽手。

 

戀人的惆悵隱沒在眼裡,他輕輕將頭偏靠在戀人的肩上,感覺到他轉過來,輕輕嗅了一下自己的髮間,然後笑了一下。

 

肩上的震動驚動了他,他吵著戀人為他說故事。

 

前排的經紀人往後照鏡望了一眼,給了他的戀人一個無奈的微笑。

 

戀人說了一個關於花的故事,而他則是嗷嗷叫了起來,說著不想聽浪漫的愛情故事但卻依舊伏在戀人身上。

 

「所以最後,那個騎士死了嗎?」

 

他的戀人沒有回應,前方的閃光燈晃瞎了他的眼。

 

一陣巨大的震盪,他只來的及抓緊倒在自己身上的康瑟琪。

星光震盪坍塌,宇宙間只剩下他的呼息聲。

然後,便沒有了然後。

時間暫停。

 

 

等他再見到戀人之時,他已成了棺木裡那一具冰涼的遺體,而同樣負了重傷的經紀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酒駕駕駛的家屬哭倒在他們面前哭喊著對不起,他和康瑟琪站在被覆上白布的戀人面前,生命如此渺小。

 

他看著面前哭倒的康瑟琪,連伸手拍撫的力氣都喪失了。

 

聽獲消息的另外兩人,急急忙忙地趕往了醫院,恰巧趕上了他跪坐在戀人身旁的那一幕。

 

朴秀英摀住了嘴,金藝琳則是沉默地流下了眼淚。

 

每個人在轉眼間,都失去了屬於自己的世界。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宣洩著悲傷。

 

康瑟琪在一個月過後,選擇留在公司裡,每天沒日沒夜的練唱,其他的幾個人離開了宿舍,關了手機的聯絡方式,不知道去了哪裡。

 

而他一個人留在房間裏,數著他們一起留下的飾品。

 

這件衣服是他說不喜歡的,而那件褲子已經有些穿不下了,這件短褲太暴露...。

 

或許是一開始就註定好的結局,他早該從戀人落寞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麼,但到了現在他卻又認為自己太過於神經質。

 

他愛的人,他的愛人,愛他的人,不論過程的幸福多麼甜膩,最終的結局都只有一個。

 

happy ending呢,他常常伏在床上哭泣,想起他的戀人說過的那個故事,還有那個沒有解答的問題。

 

他將自己完全留在了那個狹小的空間裏頭,孤寂的呼吸聲中只留下了他自己,意識飄飄忽忽。

 

關於戀人的記憶,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樣褪色,消失得一乾二淨。每到那時他總會想起某本小說上,男主角跪在女主角的墳前,一邊嚎哭一邊說的那一句話。

 

「我們說過的永遠,現在只成了呼嘯而過的風聲。」

 

 

返回宿舍的他接到了來自金藝琳的電話,對方的背景音複雜,說話的聲音更含糊不清,聽起來就像是醉了一樣。

 

他蹙著眉出門了,在鬧區裡的酒吧領回喝得爛醉的金藝琳。

 

他將自己和金藝琳丟進計程車裏頭,報了自己的地址。

 

他其實幾乎聽不懂金藝琳的嘀咕,對方的碎念嚷嚷在嘴裡,扯成破碎的尾音,他就算湊近了聽也只能勉強辨認出自己的名字和他的戀人繚繞在一起,和成一個心碎的和弦。

 

他聽不下去了,將金藝琳拋在沙發上,轉身為他拿來降溫的毛巾和醒酒湯。

 

金藝琳用朦朧的醉眼望著他,而後又瞇起眼傻笑「原來是承歡姊姊啊...」

 

看著對方突然間破碎的笑容,孫承歡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今天...怎麼會去喝酒?」只好先拋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號。

 

金藝琳撩開了額前的瀏海,露出紅通通的臉頰和醉眼。

 

「姐姐今天又去了哪裡呢」

 

「今天是初雪的日子不是嗎?」

 

孫承歡咬緊了下唇,陷入深淵一般的沉默裏。

 

原來心還是會揪著的,就算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回憶這件事,從來沒有變得比較容易。心還是會揪著的,就快要,無法呼吸了。

 

金藝琳擁著他睡著了,孫承歡坐在他的面前,而金藝琳就躺在他的身後摟著小小的抱枕睡了過去。

 

他微微扶了痠痛的腰部,然後站起身去關掉客廳的燈。

 

「姐姐。」

 

「你會想他嗎?」

 

孫承歡立在黑暗中的背影一瞬間僵硬在原地。

 

他們已經很習慣不提起那個人的名字,一個字﹑一個字都成為了傷痕,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沒有人願意療傷,放任傷口在痛苦邊界逐漸擴大﹑腐爛,流出的血每一滴都彌足珍貴。

 

事故過後公司給他們安排了幾個國內有名的諮商師,在極度保密的情況下讓他們接受了一連串的輔導。

 

除了孫承歡以外的所有人全都哭了,孫承歡始終隻字不語。

 

斷絕了和外界的一切溝通,他說,他是在預習死亡。一切都像做夢,沒有活著的實感。

金藝琳很快就重新陷入了沉睡,孫承歡將自己關進了房間裏頭。坐在地上望著窗外的月亮,手機相簿裡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天空,暴雨的﹑晴朗的﹑陰鬱的。

 

他說那是想念的證據,如果集滿了某個數字,最後願望就能實現。

 

康瑟琪曾經問他「要集滿多少?」

 

孫承歡愣愣地回望他「我也﹑不知道。」

 

康瑟琪又問「你的願望是什麼?」

 

「願望嗎...。」然後他又卑微地笑了,勾起的微笑輕輕地盈滿臉頰「說出來的話,不就不能實現了嗎」

 

 

 

他用手指尖感受地上光滑磁磚冰涼的觸感,從一數到十,再從十倒數回到一。

 

在反覆的過程中,窗外常常會不知不覺的落下了雨。

 

 

上個月他從床底下的櫃子拿出了當初簽名會上粉絲塞給他的,屬於他戀人的簽名立可拍。在收到的那一瞬間他馬上作賊心虛似的回頭看,恰巧戀人的目光剛好對上來,他只好羞著臉趕緊轉回去。

 

左手對著左手,他的左手,對著照片裡的左手。看著那個人比YA的手勢,他用食指輕輕湊了上去,捧著照片的右手發著抖。

 

「牽手﹑我們,牽手就好。」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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