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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第幾個夜晚,清晨三點,姜瑟琪在獨自一人﹑渾身冒著冷汗的狀態下醒來,腦袋極其清醒,伴隨下腹搔癢﹑鼓譟的不安,她嚥下一口唾沫,感覺一股正在逐漸成形的慾念在身體裡翻騰絞滾。

 

是有一段時間不停在夢裡重複著某一個場景﹑那一張臉。

 

朴秀英這個人,其實是她在大學時期兼差家教的一個學生。一張淨白的臉,紅豔的唇﹑像小狗一般的眼睛﹑修剪整齊到眉上的棕色劉海,完全沒有乖學生的樣子,卻很可愛。

 

水亮潤澤的雙唇﹑清澈透亮的瞳眸,遇到困難的數學問題時高高壟起的眉總讓她心猿意馬好一陣子。

 

但說真的,雖然那女孩眼底對她的眷戀明顯,她卻從不動心,依然在完成學業並且找到工作後,向那孩子的家長提出離職的要求,婉拒了那孩子父母的挽留,最後換了電話號碼﹑搬家﹑交了女朋友。

 

談到女朋友,她最近似乎是倦了,連電話都不那麼常打來,不過這不影響什麼。

 

她從床鋪上起身,脫下一身汗濕的棉質睡衣,有著明顯肌理的腹部被汗水濡濕後,在月光下被照耀的顯眼。

 

在這夢醒的凌晨,她又重新看了一次Before Sunrise。在關掉投影機之後她突然想到接吻這個單詞,在打開掛在牆上的水龍頭後,想起接吻這個單詞的定義,兩人的嘴唇相互接觸。

 

說來好笑,

 

她嘲諷地揚起嘴角,將內衣脫去

 

她其實沒有實質意義地和某個人接吻過,和女朋友沒有,當然,

 

她將底褲也扔進洗衣籃裡

 

和朴秀英也沒有。

 

她在不小心喝進幾口蓮蓬頭潑灑下的水後,突如其來地感到乾渴,下意識地想起朴秀英看似水潤豐霈的唇瓣。

 

接吻。

 

朴秀英。

 

 

像是電影畫面﹑抑或是幻燈片一樣,總之兩個單詞不斷在腦中躍動循環著。

 

她開了冷水,澆灌,冷靜。

 

姜瑟琪,冷靜。

 

陷入記憶床墊的那刻,她突然想起某次在課程結束後,朴秀英啜飲一口由進口茶葉沖泡的紅茶,咬在杯沿的,那濕濡光澤的紅唇。上唇和下唇之間那小小的圓形空隙。嘴角邊一小滴的水珠。

 

想起她歇斯底里流著眼淚對自己說愛。近乎乞求的擁抱。通訊軟體裏曖昧不明的道晚。羞澀的表情符號。桌面的合照。

 

她認為她沒有動心,她以為。

 

姜瑟琪閉上眼,一瞬間恍惚襲來的屬於朴秀英的香味擄獲了她,迷亂了她的心神。

 

她沒有動心,整夜喃喃重複著。

 

最近一次見到朴秀英,大概是幾個月前吧。

 

那時還住在原本的社區裏,時常在家附近的超商遇見她。

 

她將一杯飲料遞到她面前,那雙了無光芒的眼睛突然像重尋生機似的發亮,帶著笑,用鮮紅欲滴的唇和她道謝。

 

「為什麼還坐在這裡?」姜瑟琪用頭示意了朴秀英家的位置,「不是很晚了嗎?

 

她沒漏看朴秀英一瞬間從眼睛深處流露出的脆弱,以及瞬間紅了的眼眶。

 

姜瑟琪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接過朴秀英手中緊握的鋁罐,手掌心毫無意外地傳來陣陣冰涼。

 

「先去我家吧,在那裏待著總比在這裡好。」朴秀英始終乖乖地走在她後面,像一隻被丟棄的流浪狗,就視覺上來說總讓她感覺不太舒服,但又說不上是哪裡。

總覺得這孩子不應該是這樣的,應該下巴昂的高高的,要有不可一世的自信。對她來說那才是朴秀英真正的樣子,像隻小獅子一般。

 

但她後來開始後悔將朴秀英帶回家,因為這小毛頭一進家門就開始跑進跑出,到處問她的擺設問她的生活,像還沒長大的孩子似的,姜瑟琪被她清澈的眼神以及不斷上揚再上揚的語調逗笑了。

 

「其實妳笑起來很好看嘛」

 

她捧著那杯還未開的鋁罐汽水,挨著肩膀坐在姜瑟琪身邊,笑她笑時眼睛瞇瞇的模樣。

 

她愣在當下,然後低頭啃起手裡的麵包,一時覺得就連嘴裡甜的膩人的紅豆泥都讓她覺得困窘。

 

 

 

 

姜瑟琪今天依舊維持著七點起床的習慣,儘管昨天夜半的夢驚擾她,使她徹夜未眠。

 

她還沒把自己整理清楚,對於朴秀英的感情(更準確來說是慾念),或者是對現在身旁的女朋友的依賴,到底都是些什麼。

 

她自認自己對感情忠貞,但再次遇見朴秀英後,這些在生命裡的毫不可疑,現在都成了一介問號。

 

她真的愛她嗎?

 

思緒散成軟泥,爛在地上。

 

她常常覺得很恐慌,對於無法完全掌握自己的思緒這件事感到深切的恐懼。

 

時常在無意識之間啃咬手指甲企圖紓解潛意識裡的精神緊繃,或是按壓指關節發出喀喀的聲響。這些在別人眼裡看來是折磨自己的舉動都或多或少帶給了她救贖感。

 

她踩足油門,將黑色的檔車輕聲滑出家門。是應該梳理開那些煩心的事了。

 

 

她在將近午夜時分抵達了家門口,透支的體力讓她幾乎要癱軟在家門前。

 

今天沒有喝醉,不敢碰酒,因為女朋友和她提了分手,在酒吧裡,面對面的,一坐下就挑明了主題。

 

姜瑟琪將鑰匙插進門鎖裏,冷笑似地提了一個微笑的弧度,她從來都不懂她在想什麼。那個叫做裴柱現的人,大概也從來沒有搞清楚她在想什麼。

 

雖然當初在一起是因為彼此喜歡,但她想只是因為彼此不了解的朦朧感拉開了神祕感。畢竟她們在一起沒多久,對方就因為工作需要飛到了異國。

 

今天也是一樣,洗漱過後將自己摔進大床裏,儘管過了幾個月,床邊另一個枕頭上依然殘存著朴秀英獨有的氣味。

 

姜瑟琪抓住被胡亂壓在身下的棉被,使力提了上來,然後緊緊擁住。

 

 

晚安,膽小鬼姜瑟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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